秤砣、唾沫及其他

近来总听得一些论调,大抵是给先辈量尺寸、打分数。这屋子里若是沉闷久了,总免不了飞进几只苍蝇,嗡嗡地叫着,闹得人心烦,且那调门儿又是极高的,张口便是“三七”,闭口又是“功过”。
我常想,这世界上的事,大约是坐在书斋里的人最容易办的。拿一把刻度模糊的尺,对着历史的巨影一比划,便觉得自己成了上帝,成了裁判官。然而,在这些判官们大笔一挥的时候,我倒想向他们借这一把尺,反过来量一量判官们自己的脊梁骨——你们自己又该是多少开呢?
这话问出来,大约是要遭人白眼的。因为在这些聪明人看来,他们是不必被量的。他们是看客,是裁判,是高踞于云端、俯视泥淖的智者。但我偏要问:你们那自诩为客观的脑壳里,可曾装过半点泥土的咸味?你们那从未生过老茧的手掌,可曾为这多灾多难的人民,哪怕是递过一碗水、添过一块砖?
一
评价一个巨人,大概是需要一点勇气的,或者说,需要一点不仅仅是聪明的东西。
我想起几十年前,那是一个怎样的中国?是任人宰割的肥肉,是洋大人眼里的泥足巨人,是自家兄弟内斗的角斗场。在那样的黑夜里,要撕开一道口子,让光透进来,这不仅需要手里的枪,更需要心里的血。
那个喊出“人民万岁”的人,他并非不知道前路有荆棘,并非不知道泥泞里会有咒骂。但他走下去了,带着一群原本被视为草芥的泥腿子走下去了。他把那些被踩在脚底下的灵魂聚在一起,告诉他们,你们是人,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而现在的评判者们,正享受着这主人翁的余荫。他们吃着白米饭,吹着空调,在安稳的夜晚里翻动着泛黄的档案,试图在那宏大的史诗里抠出几处斑点。抠出了,便如获至宝,仿佛自己终于比巨人高出了一截。这种快感,大约和阿Q在土谷祠里的梦幻并无二致。
二
他们说要公允。
可什么是公允?是坐视亿万同胞在饥寒与战火中沉沦而无动于衷的冷漠吗?是看着国家主权被肆意践踏却只求偏安一隅的算计吗?
公道自在人心。人心这东西,有时虽会迷糊,但终究是有一杆秤的。这秤砣,不是金子做的,也不是象牙刻的,而是由千千万万老百姓的眼泪与汗水铸成的。
老百姓的秤,简单得很:谁拿我们当人看,谁为了我们豁出命去,谁就是我们的领袖。至于那些坐在故纸堆里、站在玻璃幕墙后指点江山的先生们,你们的分数打得再响,在老百姓的秤盘上,恐怕连一根鸿毛的分量都压不住。
你们说他有错。是的,人非圣贤。但在那个翻天覆地的时代,在那个要在废墟上造出原子弹、要在荒原上建起工厂的年代,哪一步不需要惊人的胆魄?哪一步不伴随着惨烈的牺牲?
而你们呢?你们在现实里,大约连扶起一个跌倒的老人的勇气都没有,却在这里对着一个民族的脊梁指手画脚。这种傲慢,本质上是一种软骨病。
三
我看这些所谓的“三七开”,倒像极了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些“正人君子”。
当巨人在披荆斩棘时,他们缩在后方,抱怨风太大、沙太迷眼;当巨人在泥泞中跋涉时,他们嘲笑那靴子上的污垢。等到巨人累了,倒下了,或者走远了,他们便一个个跳将出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显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开始细细数落那巨人的步子迈得是否合乎他们的礼法。
这是多么滑稽的剧场!
谁是为了人民,谁是害了人民,谁心里都清楚。那些被救活的土地,那些挺起的胸膛,那些不再向外人摇尾乞怜的尊严,都是证据。而这些证据,是任何数据和百分比都无法抹杀的。
四
现在的年轻人,有时候也容易被这些嗡嗡声搞得迷惘。
但我总想告诉他们:看历史,要看大势;看人物,要看他把心放在了哪里。如果一个人的心,始终贴着这片土地最底层的心跳,那么他即便在奔跑时摔过跤,那泥土也是香的。
而那些整天算计着、掂量着、试图解构一切英雄的人,他们的心是冷的。他们不爱人民,他们只爱自己的羽毛,爱那点自以为是的清高。
人民心里的那杆秤,是不会走火的。谁曾是真的为这苦难深重的民族撑过伞,谁曾在那狂风暴雨中屹立如山,历史自有公论。
至于那些忙着打分的先生们,我劝你们还是先照照镜子。看看在那面历史的大镜子里,你们自己的影像,是否早已稀薄得像一缕可怜的轻烟,随时都会被人民的呼吸吹得无影无踪。
尾声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那句话:战士死了的时候,苍蝇所首先发现的是他的缺点和伤口。
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究不过是苍蝇。
让那些嗡嗡声继续吧。这片土地已经站起来了,它不再需要那些软弱的、自私的、充满偏见的尺度。它有自己的记忆,它有自己的方向。而那个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播下火种的人,他的名字,早已刻在了每一个不再弯曲的脊梁上。
公道,从来不在判官的笔尖,而在万众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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