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共和国系列丛书之一——我那三十年(1952-1982)连载27教学三
见证共和国系列丛书之一——我那三十年(1952-1982)连载27教学三

7.一场校内斗争风波
这事的起因还是从我身上引发的。
七十年代初几乎每个假期,教师们都要到公社开会或办学习班,剩下一半假期才是真正的假期休整。比如1971年冬,曾举办过“一打三反”学习班[ 这次是让爸爸负责管理中小学伙食,没参加会,因此对学习内容没记忆。],还有之后的“儒法学习班”等等。
1974年我当班主任,刚送走了毕业班,夏季又召开了公社学习班,中心主题是不是批判师道尊严,我记不清了。
在学习几天后开始讨论问题时,教师们发言比较冷清。
有一天公社党委组织会议的领导说,有的同志已经向公社党委递交过材料,反映基层的学校有问题,并拿出了材料当场宣读了。谁也难以想到这竟是针对我的!写材料的正是我校的这位李副校长!
材料列举了我的八条罪状,大致是:说我阶级路线不清;说我包庇地富子弟;说我私收学生礼物;说我白拿生产队的财物;说我打击有抱负的学生、压制学生;说我不尊重领导;还有一些内容我记不清了。并且还条条上纲上线,简直可以把我一棒子打死了。
我气愤极了,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卑鄙小人!“文革”初就批判过给人写“黑材料”的,今天竟还有人无中生有地给我写“黑材料”!
但毕竟是学习班,我强忍着怒火等着叫我发言。这时的李脸红得很,他万万没想到他写的材料,党委会在学习班上公开讨论[ 从这件事还有之前爸爸被推荐到五七师范从此走在教师岗位的事来看,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党的密切联系群众和民主作风并没有丢。如果不是充分采纳群众的意见及民主决策,可能爸爸就真的当一辈子农民或被冤枉了。]。
而我校的教师们呢?以前大家只知道李这个人平时才低自大,最喜欢对领导吹吹拍拍,对他就有了反感。但因为他是二把手,对他的作为大家都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还知道自我来布校后学校工作虽然大变样了,但他对我有所嫉妒。可谁也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背后下黑手,偷偷地整出这样的“黑八条[ 这是学习班散会后群众给起的名字。]”来陷害人。
这“八条”中最毒的是前两条,如果真的罪名成立,我就是和“反革命”差不多的人了。
“八条”公布时我作了简单的记录。轮到我发言证实时,我不得不逐条地向外校教师们解释其中的有无、真假。头两条当然就是明指我对地主子弟张宝珠的推荐,我不否认,但我认为党的政策是要把地富和他们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分开来对待,这没有错。特别是对张的突出表现,我既然有胆量推荐他升高中,就没怕谁整我。当初全校教师也都在推荐会场,包括你李××都没有提出一句异议,一致通过的。你当初怎么没敢在这些人的面前反对我的方案,说我阶级立场不清呢?!
我最反对学生给老师送礼了,这会使老师丧失公正,而工作以来唯一给我送过礼的,就是中秋节为了请假给我拿了一斤月饼的你的外甥孙××。我没收这个礼,假也没有批。如果说我收过,那就是毕业座谈会上我的学生赵宝库,他受了孙的拉拢失去了上进心,没被推荐上高中,他后悔了,用自己的一支钢笔表达他的歉意。凭这个学生的成绩,他本该能上高中的。他送给我钢笔时说:“老师,我现在说啥都晚了。啥也别说了,用我送你这支笔来表达我的无知吧!”当时我几乎哭了,这支笔我怎么能不收呢?
生产队的东西我确实拿过,社员们给我分的一堆菜、一捆葱……。我所在小队的社员们确实像对本队社员一样地对待我,难道说我要把这些“物小情意深”的东西背回队里吗?
至于你李本人是该村十几年的押粮户,尤其你又不同于一般的教师,还是学校的领导,你们小队社员为什么不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你,这是为什么,你应该自己去反思。
要说我不会给上级领导溜须拍马,性情耿直,这是真的。在这点上我远远不如你李,但这和不尊重领导不是一回事,要扣上这个小帽,应当着大伙的面给我摆出来……
我辩解完后老师们再也忍不住了[ 据爸爸讲第一个站起来的就是朱大伯,随后就是李燕姑姑,可惜我只在小时候见过李燕姑姑的一张黑白照片,其本人一直没见过,只知道她曾经送给我家一只蓝色的小闹钟,曾经是我家多年的计时工具。],提出了很多学校假公济私的实例,而这些例子没有一个是针对我的,恰恰都是针对他的。如果没有这次会和这件事,老师们恐怕还拉不下来脸给他提,这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几天后学习班散了,自然我屁事没有[ 其实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听妈妈讲李的妻子拿着绳子到我家门口,要在房梁上吊死。妈妈说当时最有可能被推荐上去的就是孙和张宝珠,而爸爸推荐了张。当时我还没有出生,我是1976年生人。]。而李自己弄得再也没脸在本地工作了,全村的社员都知道了这事,他跑到旗局里申请,开学就调走了。
说到这里,我还要说一个有意思的插曲儿:
一年后,我校的一个老师[ 就是朱大伯。]在外地见到了李,李热情地伸出手来想同这位老师握手。而这位老师也真够狠的,竟然没同他握手,装作不认识他走了过去,可见他在老师中的为人如何了。
哎,人哪!天地大了,形形色色的事都有,小聪明可以用一时而不能用一世,千万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8.终于还是当“官”了
李副校长调走了,老同学朱×不久也调走了,学校只剩下了时校长。他几次找我填提任教导主任的表我都没同意,我建议他去上边跑一跑调个新干部来,暂时调不进来我协助他一下,也能把学校的工作搞好,先进的牌子还能挂得住,可他总是说:“名不正,言不顺。”
一天旗教育局的任命书突然下来了。原来,公社给时校长[ 时景全,农中毕业,学历比爸爸低。但必须承认他会用人也知道放手让能干的人去干,像爸爸这样梗直的人与他配合可称完美。时伯伯的孩子们几乎全是老师,这一现象的底层原因我就不多分析了。]“支了招儿”。不就是一些个人简历要填吗?你不会替他填上偷偷报教育局,这事不就解决了!
任命书下来了,我再往局里跑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不干,就这样,我终于当了个小“官”。
十四年在布校,六年在巴中,后又转到今天我退休的单位,三十二年的教学生涯,我总想好好当个班主任,老老实实地教学。我这个“从不离开教学第一线”的愿望倒是在我的固执下实现了,可是小“官”总是甩不掉,这无形中给自己加了工作量,注定我一生不得清闲。
还好,多亏我有了个累不垮的身体,没被压趴下。
9.自认做过的最有意义的工作
在我的从业经历中,我兼做了十三年班主任工作,送走了初、高中几届毕业生,都有着特殊的故事。但这都是班主任的本职工作,任何一个责任心强的同志都会像我一样努力去做的,我认为没有特殊的意义可谈。
回忆自己在学校的工作,我自己认为倒是有一件可说是做得是很成功的,它影响了以后布校二十多年直至学校被撤销。
我在的学校的老师们是可爱的。他们诚实、肯干,这是搞好学校工作的一个优势条件。
但由于是农村的戴帽小学,民办教师占多数[ 这一现象现在早已经改变了。民办教师是没有国家工资的,其收入是通过学校折算工分后交生产队分红实现的。1982年包产到户后生产队解散了,这些教师的收入就没有了来源。国家知道这一情况,所以之后开始了民办转公办的考试,到1984年,布校所有的民办教师都通过考试转成正式教师了。而这期间(1982年—1984年)所拖欠的工资也都补发了。],老师们不少没有读过初中。教初中班的虽然多是“文革”后的高中毕业生,可水平也不一样。从长远上看,尽快提高教师们的文化水平仍是进一步搞好教学的关键。
我与时校长下决心从这点上抓起、抓实。
1976年学校在全旗领先建立了教师们文化、业务学习制度,坚持每两周搞一次,每次两小时的文化学习讲座。这项制度一直坚持到了1983年。这项工作在全旗抓得最早并且坚持的时间也最长。
我对教小学毕业生老师的要求是:语文,数学达到初中水平;对初中老师的要求是:人人都能胜任教初中。对全体老师的要求还有:寒暑假作业中千奇百怪的题自己必须也要弄通[ 这是布校的特色,由于寒暑假作业教师也要做并且在开学后还要抽一周的时间批改作业并讲解,所以同学们没有人敢不认真去做。这一现象在我转学到巴镇后就没有人管了。]。
每学期我还组织一两次考试。数学试卷我来命题,学校高中毕业生出身的教师也要参加答题,看是否比别人答得分数高。高中生做不了小学、初中的题,特别是难题是常有的事,人人都需要提高。黑龙江同江县进修学校的小学二百道题,多数高中生都做不出来,这不行!光我自己编教材就给本校教师们讲了五十八次课。
老师们勤学的汗水换来了收获。对于他们自己,首先是以后出现的教材过关考试,布校老师过关人数是最高的。其次是民办转公办,在通过考试的人中本校的转正人数在公社也是占上风的,老师们自身也得到了好处[ 可是我和姐姐们什么也没有得到。老爸把精力全用在工作上了,对我们的学习和一切都是不管不问的。偶尔碰到难题一问他,他认为很简单,就把我们臭骂一顿。大姐经常因为不会做题又不敢问只好瞎做一气,被他检查出来后骂得呜呜哭,吓得我们不会做题也不敢问。而如果我们犯了错误,他打起人来是很凶的,我们姐弟的成绩在布校都不好,同学们骂我们是“老师家的孩子没教育”。这种情况直到后来他调离布校,我们也不在他的学校上学后才改变。他如果能用他对其它学生三分之一的耐心来对待自己的孩子,我们当年的成绩都不会那么差。家里的鸡下了蛋,我们馋了好久也不能吃。妈妈攒起来腌上准备给我们改善生活,可是差不多有一半都被他偷走与学校的老师们共产了。别人是假公济私,他是假私济公。他总是认为爷爷太公了,可是我认为他和同时代的人比还是太公了,我不会埋怨他,但也没办法称赞他。]。
对于学校的升学率总在前列,旗里都挂得上号承认。因此到了九十年代,各处的戴帽点陆续都撤掉了,还不得不暂时保留这个学校的初中点。它是在全旗的初中点中撤得最晚的学校。
我与老师们在提高业务水平上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我1984年就调出了布校,当1990年调到霍市搬家时曾回到布校办一点事,老师们送我出了校门口很远,有的还哭了。开车的司机陈师傅见此情景说:“见到这场面就知道你在校的工作和与老师们的感情了。你都离开六年多了大家还能对你这样,太不容易了。”
人都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既然我是搞教育的,那总要在工作上留下一点值得自豪的东西吧。我觉得这件事最值得自豪。遗憾的是,我编写的五十八篇培训教师的讲稿,最初还留了几年,后来都丢失了。
(待续)

声明:本站所有文章资源内容,如无特殊说明或标注,均为采集网络资源。如若本站内容侵犯了原著者的合法权益,可联系本站删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