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友：塔山阻击战

2025-09-04 新闻

1948年10月，东北人民解放军(共军)在辽宁省塔山地区阻击东进国民党军的著名战役。塔山阻击战，是辽沈战役中以少胜多最为激烈的一仗。

塔山阻击战、黑山阻击战、徐东阻击战，并称为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中的“三大阻击战”。

1949年，当检阅车从“塔山英雄团”的旗帜下通过时，毛主席特意让司机“慢一点”，并向英雄的战士们敬礼。最高统帅庄严的敬礼，表达了毛主席对这支英雄部队的崇高敬意，也表达了毛主席对在塔山阵地上牺牲的烈士们的深切怀念。

解放后，4纵政委莫文骅、司令吴克华、副司令胡奇才、还有6位曾经的战友李福泽、江燮元、焦玉山、欧阳文、江民风、李宏茂9位将军骨灰埋在塔山，与当年阵亡的战友风雨同舟相伴永远。

一.战前态势：

1948年9月12日，东北人民解放军发起了辽沈战役，战役计划是按毛主席“关门打狗”的战略，首先包围锦州，消灭锦州守敌，封闭东北敌人南逃通路。

锦州被共军包围，这一下正打中了敌人的要害。

为了挽救东北败局，10月2日,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长蒋介石飞抵沈阳,调兵遣将，部署所谓“东北决战”，并组建了11个师的东进兵团，由锦西、葫芦岛驰援锦州，企图利用“锦州坚守战”，消耗与疲惫东北人民解放军。

东野预备8个师与国军对抗，以精锐4纵3个师为阻击先锋部队，以精锐1纵为总预备队。

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政委罗荣桓、参谋长刘亚楼等详细研究了敌情和战前形势，认为：“锦西敌军阵地北至塔山东南之大小东山，锦州敌军阵地南至松山街附近村庄，两锦间空隙地区只三十余里，因此决定4纵和11纵在这一地区，采取攻势防御(不是运动防御)，顽抗和消耗敌人。”

林彪扳着脸对四纵司令员吴克华说：“拿不下锦州，军委要我脑袋，守不住塔山，我要你脑袋!”

二.阻击准备：

塔山位于锦西与锦州之间，是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子。这里东临锦州湾，西接白台山，塔山既无塔也无山，也无险可守。北宁铁路(北京至沈阳)刚好就从村子穿过，山海关至沈阳的公路与铁路并行村南有条干涸的河滩，架有一座铁路桥。村子周边地势平坦低洼，村西通向高桥的地方，是一片宽约8千多米的开阔地，散布着一些高差不大的小丘陵;东边靠着锦州湾的山包就是打渔山岛，涨潮的时候是岛，退潮的时候是和海岸连成一片的滩涂。从海边往西，地势逐渐抬高，西面的白台山高两百米，是唯一的防御制高点，也无险可守。

塔山距锦州30公里，距锦西4公里，离葫芦岛不过5公里。周围是平缓的起伏坡地，东临渤海，西靠虹螺岘山和白台山。塔山是锦西至锦州的必经之道，是国民党机械化大军东进兵团驰援锦州的必经之路，也是东野堵住国民党援军的必争之地。

为了加强塔山的领导，保证塔山万无一失，林彪、罗荣桓将作战处长苏静派到塔山，协助吴克华指挥作战。说是协助，实际上是代表林彪在塔山督战，绝对不允许塔山有失。就像林彪说的那样：“我只要塔山!”“就剩一个人也要钉住塔山。

苏静出发前，罗荣桓特意找他谈话。在交谈中，罗荣桓坚定地说：“苏静同志，决定派你到四纵，那里将有一场恶战……任务就是把国民党东进兵团阻击在塔山以西，保证我们顺利攻下锦州。你的任务就是出主意、当参谋，协助纵队首长死守塔山，让敌人尸骨如山，血流成河，不能前进一步。你要告诉吴司令员……人在阵地在，确保塔山万无一失。”

10月6—7日，东野第4纵队在司令员吴克华、政治委员莫文骅的指挥下，到达塔山一带，连夜抢修工事，积极进行战斗准备，并决定在主要兵力扼守铁路桥头、塔山堡、白台山和高桥地区，并以12师和纵队警卫营为第一梯队，取纵深的梯次配备，强调各级守备部队都要掌握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的预备部队，以便实施连续的反冲锋。进入塔山前沿阵地的12师把34团摆在塔山村，35团在白台山，36团和师部在稍后一点的潘家屯。

4纵召开党员大会和士兵代表大会，宣布了《给全纵**员的信》《告全纵指战员书》，并提出了“死守阵地”、“寸土不失”、“与阵地共存亡”、“保证锦州胜利”等铿锵有力的战斗口号。这是共军的政治优势。

三.阻击过程：

第一阶段：10月10日到11日的进攻：

由于轻视解放军的防御力量，国民党军在进攻前仅进行了半小时的炮火准备，虽然对塔山的阵地有较大破坏，但仍遗留有大量的地堡、铁丝网，成为阻挠步兵突破的巨大障碍。守军依托残破的工事进行了坚强的抵抗，同时，解放军的炮兵同国民党炮兵进行了激烈的炮战，并以密集火力猛击国民党军二梯队的集结地域。当日国军共向白台山阵地进行了七次冲锋，向塔山阵地进行了九次冲锋，在遭受了重大人员伤亡之后，毫无进展。

11日国民党军仍按原部署继续攻击，只加强了炮火配备及海空军的火力支援。各部队将10日的预备队调上一线，希望能保持进攻的锐气。十一日拂晓，62军151师453团曾通过夜袭夺取了二○七高地，但旋即为解放军重新夺回。稍后451团正、副团长带头冲锋，均被击毙阵地前。战到傍晚，国军已经付出了伤亡1300人的重大代价，但还是不能进塔山一步。

共军34团政委江民风亲自率领预备队 4 连(连长刘春光)，迅速向血战中的塔山堡扑过去。塔山堡战斗仍在急骤地发展着，当敌人冲上 1 排和 2 排 5 班阵地的时候，迎面碰上了 1 连连长刘景山正带着 8 班、 9 班反击上来。

共军也牺牲惨重，34 团 1 连战前有 178 人，经过1天恶战，从火线上撤下来的仅有 7 个人了。

在塔山最危急时，一向以士兵生命为重的林彪抓起电话冲着兵团司令程子华大吼：“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塔山!塔山!”

如果塔山失守，首战锦州，关门打狗，辽沈战役将功亏一篑。

死打硬拼守住塔山是关键的关键。

第二阶段：10月13日到15日的进攻：

由于国军54军、62军在前两天的攻击中损失太大，国军调整了兵力部署。以10日到达的蒋介石嫡系王牌部队独95师，自吹“赵子龙师”没有拿不下来的阵地，担任对塔山村的主攻，以54军第8师代替暂62师进攻塔山铁路桥头堡，62军仍攻击白台山。以92军和暂62军作为预备队。

13日是塔山战斗中战况最激烈的一天。拂晓4时30分，国民党军的炮兵就开始向白台山、塔山的阵地猛烈轰击，共军防线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然而国军士兵一冲到共军阵前，马上就被密集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原来共军利用12日休战一天的机会加固工事，增修防坦克壕，在前沿埋设了地雷与各种铁丝网。前两日的守卫部队伤亡太大，4纵将主力10师28团调到了塔山以东阵地。4纵在塔山堡阵地约1000米宽的正面上配置了16挺重机枪、49挺轻机枪、数十门各种身管炮和团属迫击炮。在这种空前猛烈的火力面前，国军仍采取密集冲锋的人海战术，必然要遭到重大伤亡。

共军两名机枪手倒下了，弹药手张连喜主动承担射击手轮番点射，打的敌人抬不起头来。阵地上子弹打光了，战士们上刺刀死拼，拿起石头做武器砸向敌人。

在 6 连 1 排阵地上，也只剩下 1 班长和机枪手孔守法带领的两个战斗小组了。这时兄弟部队正在向前压缩，孔守法与 1 班长每人带一个小组往里插，直打的敌人人仰马翻。不可一世的“赵子龙师”也失去了战前的威风。

共军也付出了1000余人的伤亡，是塔山阻击战中，伤亡最多的一天。

10月14日，国军对塔山的攻击进入了第5天。凌晨5时，国军的炮火就开始向塔山阵地轰击，海军的大炮也同时开始。在猛烈炮火鼓舞下，国民党军士兵的士气振作起来。国军第8师仍采取三路密集冲锋的战法，反复冲锋，曾一度攻入塔山铁路桥头堡的防御阵地，黑压压的士兵有的爬到了地堡盖子上面。在塔山以南阵地观战的国军62军军长林伟俦正准备调21师的部队上去增援，第8师已经被解放军的反冲锋赶出了阵地。

14日上午10时，塔山阵地的后方响起了震天动地的炮声，锦州总攻开始了。塔山阻击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国军不顾一切地向解放军防线冲击。双方一直激战到黄昏。罗奇的独立95师几乎被打残，敌人的士气跌到了低谷，一片片地倒下，钻到尸体堆里。不管督战主任罗奇、军长朱致一如何责打，士兵就是趴着不动，一步也不愿意前进，前进就是送死，王牌95师最后只剩下3个营多一点，失去战斗力而撤出，否则全军覆灭就在眼前。其它部队也是伤亡惨重。国军的斗志被完全瓦解，塔山阵地真正成了他们不可跨越的铜墙铁壁。

共军30团机枪手刘殿哲冲在队伍的最前头，他一马当先把敌人压了下去。可是，敌人的机枪打中了他的头部和右臂，回到地堡就昏迷过去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断断续续说，“不能下火线，不死就和敌人拼到底⋯⋯” 这时，探头探脑的敌人又爬上了铁道。指导员组织第三次反冲锋。躺在地上刘殿哲咬着牙爬起来，端起机枪悄悄地跟着队伍冲了上去。不幸，他又负伤栽倒在地上。他顽强地又爬起来，又冲上去。正赶上 1 排从铁道上向南压过去，他兴奋地忘记了疼痛，使出浑身力气，冲到前面，用机枪追着敌人猛打，一气追了 150 多米。突然，一颗炮弹打来，顿时把他炸翻了，身上也着了火。他咬紧牙，用尽最后力气，朝同志们大喊：“坚决守住阵地，寸土不丢，给我报仇啊!”这个硬骨头战士为人民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14日晚，期待已久的国军战车部队终于海运抵达葫芦岛。15日，从烟台来的国军第39军也已抵达。然而都为时已晚。15日之后，锦州方面的炮声渐渐减弱，敌东进十几万大军兵团仍在塔山地区未能前进一步。

4纵队第36团与兄弟团队一起，6天夜英勇顽强、浴血奋战，坚守阵地6昼夜，打退数倍于己的国民党军数十次进攻，战斗结束仅剩下100余人。

往常，敌人一般攻至下午 4 时，不得手，便收兵了，今天才过了中午 12 时，便停止了进攻。国军高级将领首先知道“锦州解放了!”这胜利的消息从共军纵队传到前沿，从打鱼岛传到白台山，阵地上掀起了狂欢的浪潮。

蒋介石在葫芦岛督战，眼见援锦已是无望，“夹击共军主力于辽西走廊”的梦想无可挽回地破灭了。如此绝对优势兵力，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塔山，这是他做梦也不曾料到的。他情绪颓丧，连给他准备好的午饭也没吃，当面大骂侯镜如、罗奇等国民党高级将领“饭桶饭桶”。他气得要枪毙攻不下塔山的54军军长阙汉骞，大骂：“你不是黄埔生，你是蝗虫!”说完就气急败坏地坐上飞机窜回北平。途中颇不甘心地飞到塔山上空，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共军，挡住了援兵的去路。

四.战役意义：

塔山阻击战，从10月10日开始，至10月15日结束，4纵进行了6天6夜顽强的抵抗，共军4纵4万多人抗击十几万精锐国军的进攻，在塔山阵地歼灭国军计6222 人，俘敌副团长以下 667 名，敌人始终未能前进一步，彻底打破蒋介石的战略部署。共军始终坚守塔山阵地，岿然不动，以少胜多，以比敌少一半的伤亡代价(全部减员为3145人，单日伤亡最多时达到了1048人)。保证了攻克锦州和辽沈决战的伟大胜利。这是毛泽东军事思想的伟大胜利!

战斗结束后，政委莫文骅在塔山高桥写下了《英雄塔山》(鹧鸪天)一诗：

炮弹狂轰工事隳，狼群猛扑阵垂危。地震隆隆尘埃滚，刀光闪闪血肉飞!

敌急逃，我神威，残兵败退弃尸盔。钢铁长城谁越步?保障攻锦凯旋归。

塔山阻击战的胜利，东野最高首长林彪、罗荣桓评价说： “对我军攻击锦州，取得调整部署与攻击准备时间，起了决定的作用”。

五.胜利原因：

塔山阻击战，是解放战争中我军第一次大规模的野战阵地坚守防御作战，其灵活的战术和活跃的政治工作为我军留下了宝贵经验。

东北野战军政委罗荣桓曾说过，塔山作战主要是打政治仗。坚强有力的政治工作对战胜敌人赢得战争胜利的极端重要性。

塔山阻击战的政治工作，是在土地改革和新式整军运动的基础上进行的。

毛主席党中央适时进行土地改革的战略决策，如暴风骤雨，打倒地主阶级，没收土地，东北亿万农民在政治上获得解放，经济上获得土地，踊跃支前踊跃参军参战，使东北人民解放军由十万人迅速发展到百万人。

1947 年冬季攻势结束后，4 纵队集结于鞍山一带，进行了为期 5 个月的政治整训和军事大练兵。全纵队与其他部队一样，深入开展诉苦和新式整军运动，形成了“诉苦、练兵、报仇、立功”一整套与训练、战斗紧密结合的思想政治工作，使全纵队的战术技术、战斗作风和思想觉悟，有了进一步加强，它的威力，在塔山作战中充分发挥出来了。

当数倍于共军的敌人，在飞机、舰炮的支援下，向塔山阵地发起疯狂进攻的时候，敌人的炮火异常猛烈，把附近的铁轨都炸成一截一截的，有的连队伤亡惨重，打得只剩下十几个人。但是指战员们临危不惧，英勇顽强，一次次地打退了敌人的进攻，不仅守住了阵地，还主动出击，大量歼灭敌人。

部队士气高昂，战士们战斗的主动性和积极性，正是以政治教育中激发出来的高度阶级觉悟为基础的。当战士们一旦明白了苦根在哪里，自己为谁当兵，为谁打仗的时候，他们的力量就像山洪爆发，任谁也阻挡不了。

战争不仅是兵力和兵器的对比，也是人心和意志的较量。在觉悟了的战士面前，勇气和斗志可以转化为战斗力。

敌 95 师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一色美式装备，号称是“没丢过一挺机枪”的“赵子龙师”，战斗力不可谓不强。这个师的“敢死队”是用每人 60 万金元券买来的亡命徒，抓获的俘虏开始态度死硬，当了解了我们的俘虏政策后，他们的“精神防线”瓦解了。万金之下必有勇夫，可是这些“勇夫”一旦觉悟，认识到自己给反人民的战争卖命的时候，一切金钱收买和漂亮的谎言都失去了作用。国军王牌“赵子龙师”解不了锦州之围， 800 万蒋军在大陆的覆灭，亦挽救不了蒋家小朝廷的末日。这就是敌人为什么必然失败的根本原因。

从根本上说，政治工作是党的工作，是党领导下的群众工作，群众路线是政治工作的根本方法。

塔山作战命令下达后，如何把上级的意图和决心变为全军上下的意志和决心，化为部队的自觉行动，这对于铸起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铜墙钦壁是至关重要的，我们相信和依靠群众，把情况和任务交给群众，采取群众路线的方法，召开各种会议，从上到下，从党内到党外，从干部到战士，层层动员，宣传发动，使每个人都明了上级的意图和战斗的意义，激发嚣任感和光荣感，从而掀起了杀敌立功的热潮。全体官兵坚定地呼喊：“誓与阵地共存亡!”(当年阻击战4纵政委莫文骅忆挺进东北合集46—50)

在战斗最后急时刻，指挥员的决心勇气起着关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