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上世纪二十年代，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德国是什么样?是被《凡尔赛条约》卡了脖子的国家。国家被迫割地赔款，赔到连国民都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

通货膨胀到了什么程度?一篮子现金买不到一块面包，薪水早上拿到，下午就不值钱;中产阶级辛苦攒一辈子的积蓄瞬间化成废纸，工人失业，农民破产，整个国家像掉进黑洞里，越挣扎越无力。

这时候的德国人心里怎么想?

一句话：没希望了。

人只要绝望，就会抓任何能让自己喘口气的东西。恰好，这时候“小胡子”跳出来说：“问题不是你们自己，是有人在打压德国，是有人在害我们日耳曼民族。我带你们重新站起来!”

你想，一个家破人亡的社会听到这种话，是不是像病人看到神药?事实不重要，逻辑也不重要，只要能给人情绪出口、能让人觉得“我们不是废物，是被害的，是天生该伟大的”，那就足够了。

日本明治维新后虽然快速工业化，但岛国天生资源少、市场小、工业产能又越做越大，资本家压榨工人也越狠。

到了二十世纪初，日本内部矛盾爆炸，贫富分化严重，大萧条一来，农民饿得卖女儿、工厂倒闭一大片，老百姓根本看不到未来。军部趁机鼓吹：“我们不是穷，是被困在小岛里。我们需要资源、需要空间。我们是大和民族，天生注定要扩张!”

换言之，把本来是资本主义发展矛盾造成的

经济崩溃，全都包装成“民族被压着”“民族空间不够”。人民日子真的过不下去时，这套说辞自然就像烈火遇到干柴，一下就烧起来了。

资本永远需要新的市场、新的资源、新的劳动力空间。在危机时期，它尤其需要扩张与战争来延缓自身的问题。然而若赤裸裸地说“我们要为财阀抢资源”，人民不可能答应。

民族主义的意识形态恰恰能完成这场转换：

扩张变成“民族复兴”，

侵略变成“自我防卫”，

战争变成“天命使命”。

德国的垄断资本、军工财阀、日本的三井、三菱、住友这些集团，本质上都是当时剥削最深的阶级。

但一旦穿上“民族利益”的外衣——

他们瞬间变成了民族脊梁，民族复兴的推动者，民族领袖的支撑力量。

于是，人民不但不反抗他们，反而愿意为他们上战场、交税、牺牲。

这是民族主义最阴暗的一层：

它让被剥削者相信自己是在为民族牺牲，事实上却是在为统治阶级卖命。

在阶级意识缺位的情况下，民族主义成为最容易获得的“替代意识形态”。

阶级意识需要学习、组织、理解结构，而民族主义所要求的只是情感认同：

不需要懂经济

不需要辨别阶级

不需要理解制度

只要会喊“我们民族万岁”

它是懒惰的、简单的、低门槛的意识形态，因此在社会动荡时最容易扩散。

当群众没有阶级视角，民族主义自然填补意识形态的空白。

德国的萧条、日本的昭和危机，都为民族主义的崛起提供了土壤。经济崩溃带来的恐惧，使人民迫切需要一个解释、一个方向、一个可以依附的集体。

民族主义提供了简单的答案，强烈的情感，明确的敌人，高度统一的口号，对不安情绪的暂时麻醉。

因此它常常在危机中被统治阶级主动放大，以作为“稳定社会、转移焦虑、动员战争”的政治工具。

德国青年在战场上死去，以为是在捍卫日耳曼荣光;

日本军人驾驶零式战机冲向舰队，以为是在保护大和民族;

但他们真正保护的是：垄断资本、财阀利益、扩张机器、军事集团、统治阶级的权力结构。

民族主义的迷惑力就在于它可以让这种巨大的现实反差被完全遮蔽，让牺牲变得理所当然，甚至神圣。

说到底，民族主义能迷惑人、能鼓动人，本质上是因为它替统治阶级掩盖了现实问题。

资本主义走到一定阶段就必然会出现不可避免的危机，这个危机按道理需要人们去反思社会制度、经济结构、阶级关系。

可这些统治者最怕的就是群众把矛头对准他们，所以他们不干。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需要一个能把人民怒气绕开的方向。于是，民族主义就登场了。

说白了，这套东西的原理特别简单，也特别粗暴：

第一步，让你觉得你不是因为被剥削才痛苦，而是“被羞辱、被压着、被外敌限制”才痛苦。

第二步，让你把怒气对着外部，把仇恨往外甩，而不是去问“是谁在剥削我”“是谁让社会走成这样”。

第三步，把你团结在他们身后，让你忘了自己是工人、农民、平民，只记得自己是“民族的一员”。

第四步，统治阶级继续舒舒服服地统治，甚至还能用民族主义的名义让群众为他们冲锋、牺牲。

德国和日本就是这样。他们的危机明明是资本主义本身的矛盾——内需不足、产能过剩、大萧条压垮实体经济、贫富分化撕裂社会——但统治者没让人民看见这个真相，而是制造了“民族受辱”“民族不完整”“天赋使命失败”等幻象。

结果就是大批普通人被卷进去，为统治者、军国主义者、资本寡头的利益去送命。真正的根源一点没解决，反而把社会拉得更深地掉入灾难。

你要说民族主义为什么迷人，其实一点都不神秘。因为它不跟你讲逻辑，它跟你讲尊严;它不跟你讲现实，它跟你讲情绪;它不让你看清社会的真问题，它只让你把怒气对着最方便的方向。

而人只要觉得自己被侮辱过、被压过，就最容易被煽动。到那一步你如果再提出什么阶级分析、资本社会矛盾，人家都懒得听了——因为民族主义给了他一种更快、更爽、更简单的答案：不是我不行，是有人在压我们;不是社会逻辑的问题，是“民族力量不够”;不是统治阶级的问题，而是“外敌”“异族”“内部不纯的人”。

民族主义最大的骗局就在这里：它让你为那些真正压你的力量卖命，却让你以为自己是在“捍卫尊严”“保卫民族”。德国、日本的历史已经证明，民族主义的外壳越硬，底下的现实越脆。它越把一切问题解释成“民族遭难”，越说明它不敢让人民看到真正的矛盾在哪里。

历史早就告诉我们：只要社会危机不从制度上解决，只要人民看不到希望，任何地方都可能再出现新的民族主义狂潮。它不是文化问题，更不是某国特殊，而是一套对付社会矛盾的廉价方法。越是人民苦得厉害、越是统治阶级怕人民觉醒，这套法子就越容易卷土重来。

真正能让人不被骗的，永远不是再来一个新的民族主义，而是让人民看清自己是谁、问题在哪、是谁在靠他们的苦难过好日子。只要这个看清了，任何旗帜、任何口号再漂亮，都骗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