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共和国系列丛书之一——我那三十年(1952-1982)连载31教学七

19.我准备调转了

父亲得了脑血栓,半身不遂,神志时好时坏,躺在炕上不能动了,我不得不时常返回镇里看望他。外地看病我误几天工作去陪床是偶尔的,还好办。难的是他本来脾气就暴躁得有名,一得病更厉害了。他经常不是绝食就是把家人赶到一旁,只有我和二弟能凑上前去劝解他。我常常是正在组织老师开会,家里就派车把我接回去。而二弟根本调不回来,所以我不得不考虑调回镇里了。

从个人来考虑,孩子们慢慢都大了,调回去今后也有方便找工作的地方,万一考不上学也便于给孩子安排点事干[ 应该说这也是爸爸后来决定去霍林郭勒市的原因。]。

我知道学校近十来年里调走了十几个老师,他们调走很容易,甚至我还帮了忙。我曾经对老师们讲:“你们要走,我决不留你们。因为这里毕竟是农村小学,我理解大家的难处。但如果你们想留下,旗里是调不走的,我会申诉学校的理由,肯定会把你们留下。”

还真有这么一回,我为刘老师[ 刘泉海、刘淑芳。其中刘泉海是爸爸上初中时的同桌。]夫妇的调转的事跑过旗里一次。

刘老师夫妇上调中学的调令下来了,但他们不想走。时校长不想去局里和领导闹翻,只等我函授学习回来听我的意见。我一听这事儿,我说我到局里跑一趟[ 聪明人和耿直人的差别啊!]。

我去找了局长。我不怕得罪局长,大不了把我的这个“小官”拿掉。见了局长我就说:“局长,我来和您汇报一声,我已和三个村的领导讲了,我们的初中点不办了!”其实我根本没见三个村的领导。

局长说:“你随便撤初中点,那怎么行!为什么不办了?”

我说:“我们缺老师。”

局长说:“这学期人员实在调配不开,为了保证正规中学,先把你们学校的两个老师抽走了,你们先‘对付’一年吧!”

我说:“副科缺老师我们能‘对付’,你把我校的语文、数学两个老师调走了,难道初中班不开数理化语文也叫我们‘对付’?我怎么向社员们交待?”

局长说:“你把班撤了学生念不了书了就能交待了?”

我说:“那不是我管的事,社员有条件的去巴中读书,没条件的讲不了。我们学校本来人就缺编,我总不能不开语文、数学叫人家的孩子‘对付’读初中吧?那不是误人子弟吗?我不担这个挨骂的名儿,回去就撤班!”

我说完就往外走,局长立刻把我叫住沉思了片刻说:“那你先回去再听个信吧!”

我说:“那我一周内听个信儿。时间长了我可担不起骂名,你只要能给我们调来两个人就行,水平高低我不能和您讲价。能‘对付’教语文、数学两种的就行![ 爸爸知道局里往上调人容易,往农村小学调人很难。]。一周内调不进人来,我只好撤班了。”

局长说:“行吧,一周内听信儿。”

三四天过后局里又来了新调令,把我校两位还没动身搬家的老师又“调”回了本校[ 这好像是挟功自重吧?好像在现在这样做是为人处事的大忌。]。

我知道学校虽不是完全中学,但每年毕业一个班考入中师、中专的人数比完全中学两三个班考入的人数还多,局里是不会停办这个初中点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布校的初中点是以后全旗最后一个撤的。

但是我也知道,我自己要调走是不容易的。首先,我还兼着毕业班的化学课、生物课,我还没带出能接替我教这两门课的民办教师。其次时校长在一年多以前先调走了。镇领导的话是:“你不能马上走,局里调不来别的领导,你自己要先培养一个新班子来接替你的工作,总不能因为你走就把那么一大摊留下没个交待吧?等你安置好了再要求往镇里调,局里再不答应,我们负责你的事,到时不用你来跑。”

听了这肺腑之言,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呢?其实我已经正在培养新班子和接我课的人了。到时候我再去局里要求调转,不怕局里会不答应。

20.调离布校风波

学校的授课、接班人选都已经安排好了,学校的一切工作与往年一样,没受到任何影响。1984年暑假,我开始往局里跑调转了。

对工作要善始善终,尤其是对待教育工作。我深深知道布校的一切来之不易,这里的每一点一滴都倾注着我的汗水,我把我最好的年华都投入到了这片与我有着深深感情的热土上,我走了也要向乡亲们有个好的交待。

第一次去局里,我是带着三届毕业生的毕业证去的。因为时校长在时,还有两届毕业生的毕业证没打上钢印,一直留到了今天。我不能给新班子留下这个尾巴。我向甘局长提出了要调回镇里的口头申请。

我说:“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要局里能考虑把我调回去,方便照料老人就行。我父亲是老革命,局里也不能不考虑照顾的。”

局长说:“你调到镇里不好安排,中小学的领导班子暂时都还没有调整的计划。”

我说:“那有什么不好安排的?布校的接班人我已经给局里培养出来了,不用局长为难了。至于我,把小乌纱帽一撸,以一个普通教师的身份一调不就成了?”

甘局长[ 名字好像叫甘珠,发音应该是这个发音。从名字上看他是蒙古族。]一听这话急了,他站起身来问我:“为什么不当官了?”

我说:“我精力不足。”

局长走到我眼前几乎用手指着我的鼻子喊道:“你多大了说精力不足?别人想当官还当不上呢[ 这确实很不能让人理解的,一般人都是争抢着当官的,主动辞官的很少见。],哪有你这样的,干得好好的,学校工作一直很好,你还来说精力不足!”

我说:“我已经三十六了。”

局长说:“三十六就敢说精力不足!三十六正是为党和国家工作的好时候,别人四十还不敢说这话呢!国家培养了你这么多年当干部,你说不干就不干了?!”

我知道这是局长的一片好心,他不希望我下去当个普通教师。

我解释说:“我没有更高的要求,只要能把我调回镇里,中学小学无所谓,教什么课或多任几节课我都不会再讲条件。我只是想,如果我再继续当学校领导,今天正开会呢,家里来人把我找走了,明天班子正有事呢,家里又来人了,我净分心了。这样也干不好工作,损失更大。我要教课,顶多只是和老师们串一串课,什么事也谈不了,我还敢保证能教好吗?”

局长不喊了。他沉思了一会儿:“你干工作的表现,我们局里很清楚。按理说这么多年,要回去照料一下老人,局里不能不考虑。你先回去吧,我们开会时再把你的事研究一下。”

第二次去局里,是因为听说有一笔添置五百套桌凳的款要往下发。我想我要是临走前能争取来几十套,对学校今后也是办了件好事。在争取这笔桌凳款的同时,顺便问了一下我的事,局长答复说还没有研究[ 研究?是不是要烟酒啊?!我心理灰暗,看见这两个字就往这方面想了,当然大家可别这么想,那个年代应该风气还没很差。]。

快开学前,我又背着毕业证到局里去打钢印[ 之前一次钢印锁着,没打成。]。局长不在,我一推门,碰见了管人事的×××,她是我五七师范的同学,还没等我问话,她以为我为跑个人的事连着找局长呢,有些生气了。说:“局长不在,你回去吧![ 我记得老爸年轻时说这件事的原话是:“没时间!”而且是某局长说的,怎么现在变成这种描述了?]”口气很不好听,我也生气了,你还不知道我来干啥,就这样打发我?!我想顶她几句,又一想算了吧。我一个字也没说,把门“碰”的一声摔上走了。

回来后我想,我这明明是无言地顶撞上司,她肯定会在局长面前告我的状,我的调转恐怕要多少有些波折。我想她肯定要阻止我调转,起码要阻止我让我去不了中学。

但是,局长是知道我的,他会从中调和,为我说情的。起码,我能调回小学[ 奇怪,巴镇除了中学就只有两所小学,不调到中学去还能调到哪里去?]。

果然,开学头一天局里就下了调令,把我调到了一小,正如我的预料的一样。

开学的第一天我就到了一小,和校长讲我调来了。我说可以多给我安排几节课,你们都知道中小学这摊我都熟,我不用太备课,多几节课没关系。只有一条,我要搬家,恐怕要耽误几天。

我向镇党委书记汇报了我的情况。王书记[ 王玉,之后曾经历任宝龙山糖厂书记及霍林郭勒市市委书记,我高中同学王春华的父亲。]说:“你啥也别讲了,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你也别请一周假了,你一个月不上班都行,好好把家安置一下。快秋收了,什么时候把秋收的活干完,什么时候再去上班。组织上信任你,小学那儿我去给你请假。”

有了这样的局长、镇长,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秋收还早,我还有时间把布校的工作很好地交待一下。

开学了,我没去一小上班,又在布校工作了十四天,这十四天里,我帮教导主任排好了本学期的课程表和任课教师。我培养的新校长[ 管长金,我高中同学王春华的舅舅。]还请求我为学校今后十年做了一个系统的校院规划。对所有的工作上该交待的事我都交待清楚了以后,14号学校召开了对我的欢送会,会上三个村的书记都参加了,我正式离开了布校。

这十几天中有个小插曲,巴中的赵校长[ 赵庆森,九十年代任旗教育局局长,已退休,著有诗集《感事杂吟选稿》。]于9月9日在镇里见到我问:“听说你调到小学了?怎么回事?我们想要你还要不来呢,你怎么到小学了?”

我向他讲了局里摔门这一幕,他听后说:“你大学毕业教小学,这不行。你先别上班,我明天就去找局长,把你调到我们这儿来!”

他第二天真的去了[ 保康与巴镇相距在当时有近百公里,要步行(骑车)40里后转火车。]。第三天见到我就说:“小学你不用去了,调到巴中的新调令马上就下来了!”

还没等我到小学上一节课,9月12日,我又接到了调到巴中的调令。当然,赵校长一心想把我调到巴中,他是不同意我教课的,他想要把我纳入学校班子。他说:“起码你要做后勤主任!”我婉言谢绝了他的美意,理由当然还是“精力不足[ 我老爸虽然工作尽职尽责,但有一个缺点,受不得称赞,一夸就飘。然后就会做一些不知轻重的事,如果领导包容还好,如果领导小肚鸡肠他就惨了。其实他调转这事就是一例,我认为明显是收拾他了,因为撤职了嘛。后来还出过许多事,不过他的回忆录里我就不多说了。]”。

就这样,10月中旬,秋收完了,我去了巴中上班,第二次又当上了班主任。这一当就是六年,直到送走了一届高三毕业生,才调到了退休前所在的霍市二中。

看来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工作,到哪里同志们、领导们都会欢迎你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