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故事写得很好,但是那份好看是有代价的

最近无意间刷到吕颂贤版的《笑傲江湖》。那套老剧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可画面一出来,音乐一响,还是会让人心里“哐”一下,被拉回到那个武侠盛行的年代。
令狐冲背着剑晃来晃去,一脸“天下之大、哪里都是我家”的潇洒劲儿,又把人拉进那种熟悉的武侠浪漫里头。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金庸是真的会讲故事。他的东西,哪怕你明知道从阶级史观上看“屁股不正”,但当剧情铺陈开、人物挂上、一句台词恰到好处,你还是会忍不住沉进去。特别是那种“快意恩仇”“江湖风骨”的味道,确实能抓住人心。
说句大实话:它就是好看,就是带劲,就是能让你一边看一边觉得——哎,人活着要是能这么自由洒脱该多好。
你要说金庸也好,古龙也好,他们那些武侠世界,真的是那种——“歌词挺卑劣,但编曲和演奏又完美得让你停不下来”的东西。你明明知道歌词写的是一套封建江湖的价值观,忠义啊、门派啊、血统啊、贵贱啊,全都不是你这个时代该信的东西,可旋律一下起来,你还是忍不住被带进去。
就像你听见一首歌,歌词说的全是“宿命”“忍耐”“等救世主”,你一听就知道这套意识形态经不起推敲,也不是给人民看的东西,可它旋律太甜太准,让你那几分钟里忍不住沉进去。武侠小说就是这种感觉——你越懂阶级史观,你越知道它写得不对;但你越懂文学技巧,你越知道它写得太好了。
但看着看着,我又开始琢磨:为什么武侠能这么迷人?它到底在勾着我们什么?它给我们提供的是一种什么样的价值观?这东西,在我们今天这个社会里究竟起了什么作用?这个思考来得不是突然,是一种“看了太熟的故事,突然不再只看故事”的感觉。一旦你换个角度,它身后的“结构”,就开始慢慢浮出来了。
你会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武侠小说,看起来写的是反叛、写的是自由、写的是“庙堂之外的世界”,可其实它构造的那个江湖,比现实世界的等级还要分明,还要铁板一块。门派比公司还严格,辈分比行政级别还死板,学习知识靠偷秘籍、拜名师、撞大运,比我们现实里抢资源、拼出身还要赤裸。每一个能登场的大侠,几乎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名门弟子、贵族后代、天赋异禀的奇才,或者是跌入深坑然后偶遇传说级“外挂”的那类。
其实哪有什么自由江湖?
那只是旧秩序披上浪漫外衣之后的“另一种宫廷”。
比如令狐冲,看起来不羁、看起来反叛,可他的一切力量,全来自“会背着剑到处晃的那几位”。他再自由,也是门派体系、师徒伦理、江湖规矩圈出来的“自由”;
杨过也是,被社会驱赶,被武林排斥,最后却还是在“高手→名门→神功→英雄”的轨道里往前走;
张无忌表面上最苦,可他的一切成长又靠天赋、血统、机缘堆起来。

这种“命运靠奇遇、靠身世、靠天赋”的叙事,越看越像现实社会的缩影——只是它用了浪漫的方式,把我们现实中没法说的阶级固化,用故事柔化了。
现实里一个人累死累活、寒窗十年,也不一定能打破命运;但小说里,一个人误入山洞,捡本秘籍,下一章就天下无敌了。你说这是不是某种精神上的麻醉?让人误以为“命运可以突然改变”“机缘真的存在”“只是暂时没走到机遇”,于是继续忍着、等着、盼着。
这就是武侠最迷人的地方,也是它最危险的地方——它把阶级固化浪漫化了。
而更有意思的是,金庸笔下的反派从不是真正的“压迫结构”,不是地主,不是剥削阶层,不是制度本身,而是“坏人中的坏人”:岳不群、成昆、裘千仞、丁春秋这些,都不过是“系统里的坏零件”。于是故事传达出的信息是:
“世界是好的,只是有坏人。”
“门派是正义的,只是有奸徒。”
“秩序是稳固的,只是有人走歪了。”
这是典型的保守主义逻辑。
把一切问题都归结到个体身上,忽略结构。
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说武侠嘛,本来就是个架空世界,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你爱谁就爱谁,你砍谁就砍谁。可问题是,当我把每一集都看进去,甚至被里面人物的悲欢瞬间带走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们这种代入,它不是无害的,它是有方向、有立场、有意识形态渗透的。

你看令狐冲,他潇洒不羁、看破规则、反感秩序、只相信个人良心,这形象太迷人了。但你真想一想,他反的是什么秩序?讨厌的是什么规范?他真正痛恨的是什么结构?他痛恨的是“道貌岸然的假道学”,这听起来没问题,但他接受的是哪一套价值?是个人主义,是把人类历史的斗争拍扁成“坏人伪善、好人真诚”的那种二元结构。
这东西好像很正义,但它把剥削压迫这种现实的阶级关系全抹掉了,把所有矛盾都变成“个别人坏”,把所有抵抗都变成“侠客的私人意气”。从爽感来说,这确实爽,从意识形态来说,这其实是在偷换概念。
再看林平之,这个人设太典型了:家破人亡、忍辱负重、背后练功、最后黑化。你看着也觉得他可怜,觉得他很惨,觉得他被卷进江湖这种血海里了。但金庸不会告诉你的是:为什么一个落魄青年只能选择个人复仇?为什么这个世界里没有真正的阶级组织?为什么这个世界里所有的抵抗都只能走向个人的疯狂?为什么没有一个真正的“人民力量”的入口?
因为金庸不写人民,不写群众,不写革命,他写的永远是个人。
这是整个武侠世界的底层逻辑:世界不需要改变,人心需要改变;社会不需要重建,人需要悟道;结构不需要推翻,坏人需要揭面。
它永远把历史讲成个人命运,把压迫讲成私仇恩怨,把统治阶级的暴力伪装成“名门正派内部的问题”,把一切阶级矛盾都浓缩到几句师门恩怨里。
这就是它动人的地方,也是它危险的地方。
所以你越往深里想,就越会感觉到一种“意识形态的温柔麻醉”:你看得激动,却忘了整个故事里从来没有“人民”三个字;你看得痛快,却忘了所有不公都是自然天成,没有历史条件、没有社会根源;你看得哭,却忘了底层人的苦只能靠自己忍、靠自己练、靠自己疯,世界不会改,他们也不会去改。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看这些作品时,既不能完全否定,也不能跟着它跑。
不能否定,是因为金庸确实有叙事上的魅力,他把人物的细腻、性格的矛盾、情绪的张力都掌握得很好。你否定得太绝对,人家就以为你是为了立场牺牲审美,那反而让别人更不理解你。
但更不能跟着它跑,是因为一旦你忘了阶级、一旦你默认“世界是这样”、一旦你把所有不平当成命运,那你就被他带跑偏了,你就会以为“江湖如此,人间亦然”,你就会认为社会就是弱肉强食,就是门派争斗,就是谁强谁有理,就是个人修为决定一切。
这种世界观才是真正要防的。
我们看,可以看;我们喜欢,也可以喜欢;我们欣赏叙事、欣赏人物、欣赏情节,都没问题。
但我们必须在心底留一个钉子:这不是历史的叙述,这不是社会的真实,这不是人民的故事。
我们得记住,金庸写得再好看,那也是一种统治阶级希望你相信的历史模式:世界是混乱的,改变是无效的,个人的悟道比阶级的斗争更重要。
我们不能在精神上“入坑”。
我们看,是为了看清它的意识形态;我们也看,是为了知道统治阶级用什么叙事吸住群众情绪;我们更要看,是为了训练自己的辨别能力,知道什么东西是审美,什么东西是立场,什么东西是阶级世界观。
一句话:
我们不是拒绝武侠,我们拒绝在武侠里迷路。
我们不是批判金庸写得不好,我们是要看清:他写得太好了,好到足够把另一套世界观悄悄递进你心里,让你在情绪上忘了人民、忘了阶级、忘了历史的本来面貌。
这才是我们需要警惕、也需要说清楚的地方。
写到最后,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其实绕不过毛主席当年讲的那句话:“文艺应当为最广大的人民服务。”
不是个口号,是洞穿整个文艺世界的真理。你回头再看我们这些年看过的武侠、仙侠、爽文、悬疑、都市剧,哪一样真正是为人民的?它们都是为“个人情绪”服务的,为“个人命运”服务的,为“个人爽感”服务的。
人民在哪?人民的苦难在哪?人民的反抗在哪?人民的力量在哪?
没有。
我们只是一次又一次被带进“侠以武犯禁”的浪漫里,被一个又一个孤独英雄的悲情撩拨着情绪,却被悄悄带离本该属于人民的叙事。
毛主席说过:“我们讲历史规律,不讲救世主。”意思很简单:社会不是靠一个“令狐冲”改变的,也不会靠某个隐世高手来主持公道。社会要变,靠的是人民群众,靠的是组织起来的力量,靠的是阶级斗争推动历史前进。
武侠世界最迷人的恰恰是这一点的反面:它永远给你一个救世主,让你相信有人能替你解决问题,让你觉得底层苦难靠个人天赋、靠练功、靠命运就能翻篇。
这就像毛主席批判“英雄史观”时说的那样:“离开人民,英雄就什么也不是。”
可整个武侠世界,就是把人民全部删掉,把历史变成几个人打打杀杀的舞台,把所有社会矛盾缩成几句私人恩怨。
你看着很爽,但这爽是危险的,它让你误以为历史是个人的游戏,而不是人民的事业。
所以最后我觉得,我们看金庸,看武侠,不是为了对抗它,也不是为了自我禁欲,而是为了清醒地知道:
它能满足情绪,但不能解释社会;
它能写出命运,却写不出历史;
它能写伤感,却写不出人民。
我们不是要把自己变成一个“什么都不能看”的僵硬教条主义者,而是要做到毛主席说的那种“既不盲从,也不迷信”,要能从任何文艺中看到它的阶级立场、它的叙事功能、它想让你相信的东西。
看得越清楚,我们越不会被骗; 越不会被骗,我们越能坚定自己的道路。
金庸的小说好看,这是事实;
它的叙事技巧、人物弧光、结构节奏,甚至他展现人性的方式,都有极高的文学价值。
但我们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把故事当真实,把江湖当理想”。
我们可以欣赏它的叙事技巧、语言魅力和人物塑造,但要知道它背后传递的是什么:
是旧秩序的浪漫化,
是精英主义的美学包装,
是对结构性问题的柔化和转移。
我们看武侠时,不能只看刀光剑影,还得看“谁握刀、谁被砍、谁没资格上场”。
看门派时,不能只看武功有多厉害,还得看资源如何垄断、权力如何继承。
看大侠时,不能只被人设迷倒,还得问一句:
“这人究竟替谁说话?”
我们不是反对武侠,我们反对的是武侠成为现实阶级的不自觉续写。
武侠本身不是毒药,让人忘记现实、把苦难浪漫化、让阶级固化合理化——这一点,才真正需要警惕。
可能有人说:那这样是不是就没法享受了?
不会的。
相反,清醒之后的欣赏,反而更自由。
你不再把它当理想,只把它当故事;
不再被江湖迷住,只把它当文学;
不再用武侠想象现实,只用现实照亮武侠。
故事还是故事,该精彩的地方还是精彩。
但你不再把它当答案,而是当问题的一个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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