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政体分类说”带有强烈的“西方中心”的印记,且内涵也颇为简单。中国这几千年的历史比它要复杂得多,实际需要一些更复杂的描述,要基于对两千多年王朝时代的机制性的理解。换句话说,民主和专制这样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都不足取。

历史本就是无比复杂的,用简单的方式去认知固然能方便更多人理解。但正经研究或者讨论历史问题的时候,还用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法,那不是笨,就是故意的了。

典型例子就如科举制度。稍微对历史有些了解的人都应该知道科举制度的复杂性完全是一两句话难以解释清楚的。其超过一千年的历史本身就是一个难以简单概括的庞大体系,更别说这一千多年来其本身也不是一个静止的系统。各种合理或者不合理,当时合理或者现在不合理的“配件”被加入或者移除,才最终有了其最后的样子。我虽然不反对批评科举制度,但这种批判至少应该建立在全面认识的基础上。而不是一味地说什么体制僵化,奴役思想的套话。

在我看来,科举制度的一大贡献就是摧毁了那些贵族与门阀。魏晋南北朝的九品中正制作为贵族政治的集大成者,本质上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权利保障。权力被少数几个大家族垄断,形成了皇权之外的另一个权力中心,但这个权力中心却不会对普通人开放,甚至有着比皇权更加坚固的壁垒。(毕竟皇帝还需要官员帮他管理国家,而门阀甚至不愿意和皇家联姻。)

这是科举则成了皇权手中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切断了权力和血缘、门第的世袭联系。从此,理论上,权力的获得不再依靠你是谁的儿子,而在于你掌握了何种知识。虽然被切碎的权力大部分被皇权掠夺而去,但到底给了普通人比之前更多的机会。

然而我也发现,有些一味批判科举制度的人,似乎就对贵族政治有格外的好感,美其名曰对抗皇权专制的终端,民主制度的基石......贵族政治,呵呵。

所以我想,有些非黑即白的人,或许是别有用心的,他们并非不理解历史的复杂之处,反而有意的利用这种复杂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在这些人的话语里,只要你的制度有一些污点,那就一定是黑的,是僵化的,是落后的;而只要他们赞美的制度有一丁点优点,那就是白的,是文明的,是进步的。

古人本身用“共和”这个词,是针对大臣、皇后或宦官把持了本来属于皇帝的权力,而不是用来描述皇帝的——皇帝就应该专制,一统天下。古代儒生也接受君主制,强调君主统治是合理的,恐怕我们需要在古人的君主论的脉络下去认识古代的君—臣—民之间的关系,认识理想君主与现实君主之间的关系等,而不是一上来就戴上一副灰暗的有色眼镜或在研究之前就贴上一个负面的标签。

作者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见解,所以以摘录为主。

只简单说两个点。

一是关于一些名词。我们以为是近代引进,其实古已有之。而且二者意思或许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同,这种似是而非往往让人迷惑,例如文中所提到的“共和”,例如“封建”。

二是关于视角。我们看待历史,应该用什么样的视角?是现代的,还是历史的?或者以现代的视角,辨析历史的得失;或者以历史的视角,设身处地的思考,我以为,这都是可以的。但以现代的视角嘲笑古人,或者将古人的一切都贴上诸如“愚昧”、“落后”、“专制”之类的负面标签,我以为都是不可取的。

如果我们直接用现代的、带有自由民主价值观色彩的“专制黑暗”标签去覆盖古代政治,我们实际上就切断了理解古代政治智慧和内在困境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