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地雷的民兵，1944年，（美）福尔曼 摄

　　“倚太行之险，控漳、滏之阻。”

　　明末清初，著名历史地理学家顾祖禹曾经这样评价磁州（今河北磁县）。它位于河南河北交界处，北接河北邯郸，南临河南安阳，西靠太行山麓，既有漳河水道连通东西，更有滏口陉控扼晋冀豫三省咽喉要道，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近代以来，煤炭工业重镇峰峰镇与陶瓷工业重镇彭城镇的勃兴，以及京汉铁路从城西穿过，让磁县的战略地位更加重要。

　　1937年10月18日，磁县沦陷，国民党的县长窦锡云弃城南逃。

　　日军所到之处，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制造多起惨案。此后，更强征大量土地，抢抓民众和大批生产工具，建炮楼、挖战壕、修封锁沟，致使农业生产被迫中断、农田荒废。还对磁县文化事业予以毁灭性的破坏，教育设施、文物古迹、古籍等毁坏尤为严重，激起了磁县人民的极大愤慨。

　　由此，“谁抗日就跟谁干”，成为磁县人民的共识。

　　我党在磁县的基础非常好，1923年即成立了党组织，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工农运动风起云涌，还爆发过武装暴动，在群众中深深扎下了革命的火种。

　　1937年11月，在党的领导下，成立了磁县抗日民主政府。随后，八路军来到磁县，成立了八路军第四游击支队，重新组建了磁县县委，磁县抗战从此开始了新局面。

　　对于磁县人民的反抗和觉醒，日本侵略者如芒在背，它们调集大量兵力，扩充伪军，组建伪政权，发展特务网，同时修公路、挖封锁沟、筑封锁墙，建炮楼，企图控制平原，封锁山区，摧毁我抗日根据地。

　　石鸡岭脚下的山底村（今属邯郸市峰峰矿区），位于从地处太行山南段东麓的山地平原过渡地带，三面环沟，地势险要，又卡在峰峰、彭城镇之间。山底村以西不仅是磁县抗日县政府所在地，更毗邻晋冀鲁豫边区抗日根据地。

　　谁控制了山底村及其周围村庄，就控制了滏口地区。

　　日寇在山底村东，挖掘了一条长达100公里的封锁沟。北起沙河册井，经和村、彭城、观台，南达安阳水冶镇九龙山。并多次集中兵力，到山底等边沿村庄进行“扫荡”，制造了多起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事件，妄图恐吓这里的人民。仅1943年下半年，就在脑子村、宿风村屠杀无辜群众72人。有的被鬼子兵作刺杀靶子，活活挑死，有的被毒打后喂了狼狗，还有的被剖腹投进井里。在其他村庄，集体枪杀、活剖孕妇、石磙碾压……都不鲜见。有的村子，遭到日军屠杀后，四十年后到八十年代，才恢复到当年的人口数量。

1937年11月18日，日军侵占京汉铁路河北段最南端的双庙车站（日军画报）

　　侵略者的屠刀，吓坏了一些人，封建势力有些抬头，造谣污蔑抗日力量，说：“鬼混不了几天”。地富分子出面维持敌人，终日派粮派款、拉夫挖封锁沟、修炮楼。人民的苦难，它们觉得是“发洋财”的难得机遇，蝗军不可能一杆子插到底，基层还得靠“乡贤”作经纪人，这就有了中间商赚差价的空间。历朝历代，管你异族异国，谁来都得依靠我们！

　　这里的人民是吓不倒的，他们在基层党组织和抗日政府的领导下，用自己的智慧和胆略，向杀人魔鬼讨还血债。秘密发展的农民骨干，利用当地丰富的煤炭资源，开办小煤窑，生产自救，筹集资金购买武器弹药，建立抗日民兵武装。到1942年底，山底、王看、宿风、岗头、脑子等村，都成立了民兵组织，发展民兵340余名，步枪280余支。

　　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这一带的群众并没有探索出有针对性的战法。

　　就在这时候，冀中人民坚持地道战的经验，已经传遍了冀鲁豫各抗日根据地。1942年3月，冀中行署、军区和武委会《关于开展地道斗争的指示信》中，这样讲：

　　“在敌后平原残酷的战斗环境里，一方面群众的生命财产要求安全，抗战的物质资财要求保全，另一方面分散的群众性的游击战争，不仅需要坚持，并且要求猛烈广泛开展，这就需要创造新的斗争方法，作为以上要求的有效依托，地道斗争就是适合于以上要求的一种新的创造。”

　　磁县一区区委和抗日政府的同志们提出，能不能学习冀中平原地道战经验，动员群众，我们也挖地道呢？

　　说干就干，转过年来，1943年初，区委领导分头到山底、王看、宿风、岗头，亲自调研，组织试挖。想法不错，但是一开始群众有抵触思想。有的怕挖塌了房子，有的怕小偷顺着地洞进屋盗窃，还有的怕被敌人堵在洞内出不去。

在地道交叉口的游击队员，冀中，1943年，石少华 摄

　　对于群众的顾虑，区委不是压制，而是充分向群众做通思想工作，召开各村党员、民兵、群众骨干会议，介绍冀中人民坚持地道战的经验，号召党员干部带头挖地道。

　　岗头村党员、民兵队长张合付（1943年秋在本村壮烈牺牲），挺身而出，首先做通自己家属的思想工作，带领民兵先从自己家中挖地道。要想火车快，全凭车头带，在广大党员干部和民兵的带领下，一个挖地道的群众运动，迅速开展起来了。

　　思想通了，但是物质条件又限制住了。这几个村，地处浅山丘陵，土少石子多，每掘进一尺，都要付出很大的力气。加之敌人经常“扫荡”，挖地道十分困难。

　　偏偏这时候，又接到上级通知，鬼子又要大“扫荡”了。

　　山底村党支部立即召开全村民兵骨干会议，提出：就是将骨头磨成灰，地道完工也要赶在敌人大“扫荡”之前！同时号召全村群众：我们要走前辈没有走过的路，才是真正的英雄，为打好地道战，大家要献计献策，智慧就在群众之中。

　　会后，群众纷纷向村干部提供挖地道的设想。村支部采纳了这些计策，带领群众大干起来。首先把青壮年集中起来，让有挖煤窑经验的老工人带领，投入挖地道的工作；同时把少年儿童组织起来，在村外各个山头、路口站岗放哨，一有敌情，立即报警，民兵们便拿起武器，组织群众疏散。为了不让敌人发现挖地道，群众把运上地面的土，制成砖坯，垒墙盖房。

　　不过，一开始群众只是动嘴，动手的劲头并不足，进展不快。直到不久后，一场战斗才让群众彻底接受了“被围出不去村”的教训，才大挖起来。群众的积极性，也被战争所空前激发出来。有的提出，为了防止敌人往地道灌水、放毒，动员村民献出碾磨，安装在地道转弯复道口，遇到敌人放火放毒，用棉花塞住碾磨眼，烟和毒气就进不来；有的提出，每个坑道中间暗设枪眼，可阻击敌人入坑，设陷井可“关门打狗”；有的提出，坑道户户相连，便于坚持地下战斗，又便于从各个坑道口送水送饭等。

　　没用多久，全村就已经挖出两条要道，并有许多小地道通往各家墙根或老树中，只要敌人一进村，我们在地道里处处都可以打击敌人。挖好以后，又组织民兵轮流演习，到地道内熟悉洞形和各大小地道，还进行测验。一发生情况，各户群众分段负责在地道内点灯。最后在村的西、南、东三面，利用旧矿井，又修起了三个炮楼，可以观察敌情，尽量拖住敌人，留出钻洞的富余量。

　　同时把民兵分成两组，日夜值勤，一旦发生敌情，一队坚守阵地，依靠地面碉堡和地下暗堡、地道阻击敌人；另一队跳出外线，在石鸡山药王庙一带迂回游击，形成里外夹击敌人。

　　村指挥部还专设了情报站网，深入敌伪据点建有情报线，一遇敌情，通知各村早作准备。有时男女队员化装成一对夫妇骑着毛驴走亲戚，有时肩扛锄头，从封锁沟西锄到封锁沟东传递情报，有时进入敌后格子网内展开宣传活动。

　　山底村的群众，没人是职业军人，更没人上过军事院校，秘诀全在于发动群众。党支部搞了献计献策会，发现“诸葛亮”，就把人请出来当老师，大家一起琢磨可行不可行，如果可行，怎么细化，怎么才能做得更好。

　　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组织起来的群众更是既英勇善战又妙计迭出。

　　山底村的成功经验很快传播开来，各村都有高招，到1943年秋，山底、王看、宿风、岗头四个村庄的地道基本完工，形成了户与户相通，街与街相连。各村地道主巷分上下复洞，洞口设开关盖，既能防水又能防毒，每个拐弯处都留着枪眼、陷井、暗堡、灶底、树洞、水井、河岸等处都有洞口，成为退则能守、进则能攻的地下堡垒。

　　有了地道，群众的胆子大了，男女老幼都在村里坚持生产，坚持斗争。然而，要更多地消灭敌人，不能光靠地道，必须有杀伤敌人的武器弹药。可是，由于敌人的严密控制，武器弹药极端困难，我们又该从哪里找寻打击鬼子的武器呢？

埋地雷，1943年，河北，石少华 摄

　　仅有地道是不行的，能藏更要能打。保存自己，是为了打击敌人，打击敌人，才能更好地保存自己。要打就要有武器，没有飞机大炮，甚至没有“快枪”，就不抗日了吗？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听说山西辽县（今左权）的石雷战，打得鬼子哇哇叫，磁县一区区委就提出来，我们能不能学学人家现成的经验？

　　县里和分区非常支持，于是区里派人到辽县学习，几个村子也各显神通，有的到分区学习，有的亲戚熟人介绍，到别的村子学习高招，总之把制造和掩埋“土地雷”经验带回来，学到手。不久，各路同志取经归来，立即召集民兵和群众，开展了40天大整训。

　　第一步，先试爆石雷，让群众看到威力，对“土地雷”有信心。

　　第二步，就是各村有各村的高招，发挥群众的积极性创造性，大家就地取材，自制出大量石雷。

　　各村都成立了埋雷小组，每天一擦黑，民兵们便将地雷布置在大小道口、岸头、树上、房顶、街道、坑口、厕所、厨房、草堆、敌炮楼周围，以防敌人突然袭击村庄。

　　同时，各村利用石头，土坯，绕全村垒起一道围墙，并在村中修筑起炮楼、暗堡、房顶工事，墙壁射击孔等，为入侵之敌设下了天罗地网。

　　此外，还加强了射击、投弹训练，学习游击战术，搜集、购买和制作武器弹药。由于民兵们杀敌心切，个个苦心锻炼，打靶、投弹基本人人成绩优良。战术水平也有所提高，不再是只知道自己“疯打”解气，不懂配合的状态了。装备上，以山底村为例，半脱产的民兵发展到一百多人枪，还装备有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一门掷弹筒。弹药也很充足，每个民兵除配备有100发子弹外，更存有一麻袋，机枪子弹也有3000多发。全村青壮年，无论男女都是自卫队员，关键时刻能顶上去，每个自卫队配备有两颗手榴弹，1颗铁雷，10颗石雷。

　　经过这次大整训地道挖好了，炮楼修起来了，弹药充足，装备齐全，杀敌的技术也提高了，所以人们抗敌的勇气也就更大了。

　　为了鼓舞群众斗志，区政府编了一首歌谣：“石头蛋，钻个眼，装上炸药爆破筒，农民抱起哈哈笑，见子看见吓破胆，天罗地网安排好，敌人来了跑不了，跑不了。”

　　这首歌谣，迅速传遍各村，群众一边唱，一边干，不分白天黑夜地制做石雷。

　　有效果吗？

　　有些读了点书，就自诩知识阶层，瞧不起群众的，会觉得“国军”都“德械化”了，还打不过日本人，你们几个“臭老百姓”能干啥，专业的事给专业的人来干，你们种地的庄稼汉能打武装到牙齿的大日本蝗军，不是开玩笑吗？殊不知，觉悟了的人民，一旦被组织起来，将迸发出何等惊人的力量？

　　自1943年起，山底、王看、宿风、岗头等村民兵经常主动出击，夜袭敌据点，活捉汉奸，消灭小股敌人，炸毁日伪军车，迫使小股敌人龟缩在炮楼、兵营内，不敢出来骚扰百姓。群众积极配合民兵行动，为民兵传递情报，掩护过路干部，往太行山区运送食盐、布匹，开展反奸反霸、减租减息斗争，变“维持村”为“堡垒村”。

　　再不是我被动挨打，你随时打我，而是我主动去打你，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想以什么方式打就以什么方式打，攻守易势，处处着火，摁倒葫芦起了瓢，鬼子本来兵力就有限，自此更加入不敷出，疲于奔命。日军也不是没想过对策，但每次军事行动，都在群众强有力的打击下，以失败告终。

　　1943年秋后的一天早晨，敌人突然包围了山底村。群众在民兵掩护下，迅速进入地道。好不容易，才发现一个地道口，先扔手榴弹炸，后用柴禾熏，折腾了几个小时，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军官强逼士兵钻地道，刚一接近洞口，就被里面射出的子弹击伤。鬼子只好对着地道叹息：“土八路的，我们没办法！”

　　1944年6月的一天早晨，日军一支小部队，准备偷袭宿风村。还没摸到村边，就碰炸了地雷，民兵迅速爬村头的高房工事，居高临下，阻击敌人。群众利用地道，不断向民兵运送武器弹药。敌人刚接近围墙，民兵便从房顶上投弹，从围墙内射击。偷袭不成改强攻，但宿风村男女老少齐上阵，鬼子完全找不到突破口，周围村子的民兵又来助阵，打得敌人狼狈逃窜，未能迈进村庄一步。

　　1944年9月17日，有汉奸特务，发现一区抗日政府领导住在山底村，向鬼子报告。这次日本人下了血本，调集重兵，准备血洗山底村。敌人也是真狡猾，不但悄悄包围了村庄，而且进攻时机也选得好，趁群众外出干农活之机，突然下手。二十多人的敌手枪队，迅速抓捕了在寨墙外下地的老乡，押着他们走到寨门口，企图混进去，把住寨门，攻破围墙，抓捕区干部，将我区委、区政府一锅端。

　　好在山底村的民兵不含糊，被抓的村民里有个叫王立志的民兵，敌人不知道他是民兵，照例堵嘴，不许他喊，他却冒死高声大喊，给村里报警。值班的民兵岗哨也是警惕性极高，听见后马上鸣枪警报。说时迟那时快，敌人已经押着群众迫近寨门，伏在寨墙、房顶和寨门上方的民兵，突然向敌人身后一起投弹，寨门里的民兵则趁敌人混乱，打开寨门，放群众入村，进了地道。

　　敌人恼羞成怒，集中火力，轰塌一段围墙。冲进街中心时，高房工事内的武委会主任刘玉珍一枪打伤两个敌人，枪声就是杀敌的信号，接着枪声大作，暗堡、树洞、墙角、磨盘等处，纷纷射出子弹，打得敌人防不胜防，鬼哭狼嚎，只能抱头逃出村外。

　　敌人不甘心失败，又组织了四五次进攻，都被民兵阻击于村外。战斗至傍午，援军来了，磁县独立营来了一个连，朝鲜义勇军也来了一个连。已成强弩之末的日军，在内外夹击之下，只能溜之大吉。军民结合，一直追出去十几里才罢休。这一仗，缴获子弹2000多发，其它军用物资一部，打死打伤数十名敌人。我民兵无一伤亡，群众未受半点损失。

　　1945年2月17日，这天是农历正月初五，日军再次对山底村及周边地区进行“扫荡”，这也是敌人最后一次“扫荡”。

　　春节前，就得内线情报，敌人要趁我们过年来“扫荡”，但具体是哪天，不知道。区委督促各村进行战备不松懈，以山底村为例：每天傍晚在全村周围，由自卫队分片负责埋上四五百颗地雷，断绝来往行人。下地干活的群众，必须在天黑前，全部回村。早晨8点钟左右才摘下地雷线，村内人方可外出。并在每天拂晓，派一个班的民兵到村外游动，侦察有无敌情。

　　没想到这次日军弄了个大的，从县城到各大小据点，能抽调不能抽调的，都抽调出来了，分头将山底、王看、宿风、岗头包围，准备同时动手，打抗日群众一个措手不及的同时，让你无法互援，企图一举扫平这些抗日堡垒村。

　　山底村的民兵，那天是松懈了，早上派出的一个班游动哨，觉得天天防鬼子，这不好好的，估计今天也不会来，所以偷工减料，只在村边简单转了一圈就回来了，没有按规定路线去游动。

　　他们刚进寨子，就听到王看那边有爆炸声，接着就响了一枪，这才知道大事不好，日防夜防，这次鬼子真来了！民兵们立即上房，进入工事准备抵抗。到了高处，这才发现，鬼子兵已经从村西一户群众的家里接近了寨墙，再晚一会儿，就要进来了。于是集中手榴弹，向敌人投掷，这才把敌人砸回去。这家挖有地道，群众赶紧从地道钻回寨子里。

　　偷袭不成，敌人直接进攻了。“太行杀敌英雄”刘玉珍抱着机枪，向接近寨墙的敌人，不断点射。民兵奋勇迎战，手榴弹和步枪弹，如暴雨一样打向敌人，各处地雷也此起彼伏地炸响了，打得日伪军纷纷后退。重点进攻失败了，敌人依仗兵力优势，从各个方向进攻寨墙，妄图打开缺口。

　　一时防守吃紧，自卫队员也爬上房顶，把石雷、砖块投入敌群，党员和干部通过地道，到村四周各个制高点，鼓动民兵和自卫队员们坚持战斗，群众也冒着枪林弹雨，给民兵和自卫队员送水送饭，运送子弹、石雷。真的是全村老少齐上阵，没有一个是闲人，所有人不是战斗员，就是运输员、后勤员，哪怕是当炊事员，都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山底村的群众和日伪打了个有来有回，几次发现第日火力较弱的地方，他们还能组织出击，主动打敌人几下，并不恋战，等你准备好反击，人家早就退回来了，鬼子干瞪眼没办法。

　　打到下午一两点，敌人终于被打退了。附近其他几个村的民兵，在打退敌人后，也会合几个区赶来增援的基干队来增援了。

　　咱们再说先响枪的王看，敌人发起进攻后，刚接近村边，就踩响了地雷。顿时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子母雷，连环雷，顷刻间到处开花，石块、石片横飞，造成大量伤员。没办法，只好连滚带爬，退到出发阵地。

　　敌人稍作休整，再次发动进攻。

展示缴获日军武器的民兵，1944年，（美）福尔曼 摄

　　村南的日军把机枪架在村外一座小楼上，掩护敌人向西猛冲，妄想占领南岗制高点，控制村庄。民兵组织特等射手，集中狙击敌人的指挥官和机枪手，击毙多人，其他敌人慌忙溃逃；扑向村西北的敌人，原计划攻占土地庙，凭借院墙掩护，用火力压住民兵高房工事火力。民兵早就发现这个漏洞，提前拆除了土地庙。敌人无可凭借，被民兵火力从高处压制，上去下不来。鬼子军官几次抽出军刀，驱赶士兵硬冲，都被区干队硬生生揍回去了，它们不知道遇上硬茬子了；村东的敌人，顺着壕沟边沿，偷偷逼近村子。一不小心，一个尖兵脚下踩空，栽到沟里，出发了石雷阵，这群鬼子也非死即伤。

　　三路都败下阵，敌人开始动脑子了，它们发现村东房屋分散，工事简陋，有可乘之机。遂集中兵力，在炮火掩护下，猛攻村东，结果还真打进去了。

　　敌人火力猛烈，民兵们扛不住，不断有人伤亡，再不能硬扛了，赶紧转入地道。一点突破，日伪军跟着就杀进村来。不过，群众和民兵都钻了地道，敌人一无所获。

　　也不能说“一无所获”，伪军抢来了村公所里存着正月十五社火用的锣鼓，献给鬼子，鬼子开心了，满大街敲锣打鼓，庆祝“胜利”。突然民兵的枪响了，手榴弹甩出来了，打得敌人血肉横飞，扔掉锣鼓，慌忙跳墙逃出村外。

　　与此同时，宿风、岗头也打响了。一开始，敌人倒是打得“顺利”，攻入村庄，直至街心。民兵边打边退，利用高房工事、树洞、暗堡、墙角杀伤敌人。敌人窜入农户，被吊在门头、挂在树上、埋在门台下的踏雷、炸头雷、骂雷……一通“问候”。处处挨打挨炸，想还手人家早转移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侵略者成了惊弓之鸟，村里是待不住了，只能逃离“是非地”。

　　此次战斗，显示了地道战和地雷的神通，发挥出人民战争的威力，使敌人大伤元气。从此，日军再没敢向这一带的抗日村庄进行“清剿”、“扫荡”，直到抗日战争胜利。

　　如果说，这是最后一次“大考”，那么山底等几个村的人民，给“日本老师”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小村庄里的中国老百姓，打败了“大日本蝗军”，保卫了自己的家园，维护了斯土斯民的生存权、发展权和对于美好未来——求解放求自由的无限希望。

　　这说明了什么？

　　我们该划重点了，今年是抗战胜利80周年，抗战的经验是什么？

　　我个人认为，浓缩到底，其实就是四个字——“组织起来”！

　　细说起来，其实还有两点：

　　第一是党的领导有力，党员干部要冲在前面；第二是真正发动群众，充分发挥群众的创造力和积极性。

　　群众和民兵，1944年，（美）福尔曼 摄

　　正如教员同志在《论持久战》里的那段话：

　　“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日本敢于欺负我们，主要的原因在于中国民众的无组织状态。克服了这一缺点，就把日本侵略者置于我们数万万站起来了的人民之前，使它像一匹野牛冲入火阵，我们一声唤也要把它吓一大跳，这匹野牛就非烧死不可。”

　　太行山南麓的这片小村庄虽小，却是抗日战争——这场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的鲜活剖面，这里不屈不挠，敢于胜利的人民群众，用自己的斗争，自己的热血和自己的智慧，告诉今天的每一个中国人：

　　中国是中国人民的，不是反动派的，我们是亿万中国人民一分子，必须自己来保卫，自己来建设，自己来争取！

1938年5月，延安简陋的窑洞里，毛泽东同志在撰写《论持久战》

又：今天的我们，可能对日寇在中国各地的大屠杀，没有什么概念。

　　我在写这篇公众号文章，做史料整理的时候，看到了河北峰峰矿区的地方志中提到的“脑子村大屠杀”。各种数字和对于屠杀的残酷描写，对于我这个日常揭露日军罪恶的历史学人（宋史专业）来说，已经无法触动了，因为看得太多太多了。

　　只是里面有这句话，却让我触目惊心——

　　“一直到今天，经过了40年的时间，这个村的人口才恢复到1942年前的状况。”

　　这说明了什么？

　　除了我常说的，日本帝国主义侵华14年，中国处处是“南京”之外。

　　更充分说明了日本帝国主义对我国的侵略是异常野蛮的，是惨无人道的，是灭绝人性的，而中国人民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斗争是正义的、伟大的，是终究要取得胜利的。

　　因为我们的国歌里有句词：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不过，有意思的是，昨天我在微博写了这段话之后，今早就有“人”蹦出来，“义正言辞”地指责我：“老杨应该到日本抗日去，不要只在网上晃悠！”

　　没错，这次这些“人”功课做的很足，连我姓谁名谁都摸清楚了，比它们的日本主子在《产经新闻》上点我的网名，更胜一筹。我知道，我写这些东西，有些“人”是不高兴的，更不希望被大面积传播，让更多的老百姓，特别是青少年看到，原因何在，懂的都懂。

　　作为八路的后代，我也再次重申：我会继续做下去，有些“人”大可以放心，我决不会让你们满意的！

　　好啦，这篇文章完成了，我明天又该去打工，贴补购买史料和生活所需了。最近郑州酷热，连续几天，最高气温都在40℃以上。说真的，在外面晃荡，的确太热了，但是没办法，我没有固定体面的工作，要想把想做的事情做下去，就必须苦干苦熬，多打几份工。突然想起读研之前，当年在郑州团市委工作期间，老同志们总爱跟我说的那句话：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2025年7月15日14：22于郑

　　注：所有图片均来自网络。